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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导之不得为纯臣也,杀周顗而不可揜,论者摘之,允矣。然谓王敦篡而导北而为佐命之臣,以导生平揆之,抑必其所不忍。且王敦之凶忍,贼杀其兄而不忌,藉其篡立,导德望素出其上,必不能终保其死,导即愚,岂曾此之不察哉?
乃导之淟涩两端,不足以为晋之纯臣也,则有繇矣。盖导者,以庇其宗族为重,而累其名节者也。王氏之族,自导而外,未有贤者,而骄横不轨之徒则多有之。乃其合族以随帝渡江,患难相依而不离,于此而无协比之心焉,固非人之情矣。然而忠臣之卫主,君子之保家,则有道焉。爱之以其情也,亲之以其道也,因其贤不肖而用舍之以其才也,尽己所可为,而国家之刑赏,非己所得而私也。当其时,纪瞻、卞壶、陶侃、郗鉴之俦,林立于江左,而以上流兵柄授之于王敦,导岂有不逞之谋哉?恤其宗族,而不欲抑之焉耳。
将谓管叔之逆,周公且不忍防之于早乎?乃管叔者,非但周公之兄也,周公非但以己兄之故而使之监殷也。管叔者,固文王之子,武王之弟,成王之叔父也。俱为天子之懿亲,而以己之贤,疑彼之不肖而早制之,于是乎不可。而导岂其然哉?天下者,司马氏之天下,非王氏之天下也。惜其阀阅之素盛,念其辛苦之共尝,以人之天下而慰己之情,未有不陷于恶者。而其究也,乃至亲统六师,名为贼而推之刃,又何足以救名义而全天性哉?